《红楼梦》与汾水雁

　　《红楼梦》第28回林黛玉说贾宝玉原来是个呆雁，而林黛玉的丫鬟叫雪雁，预言了这一对情侣的悲剧。

　　《红楼梦》多次以雁寄情，笔者发现其灵感来自元好问的《雁丘词》故事：“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是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天宫商，今改定之。”元好问撰写了这一故事并题词曰：“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元好问雁丘黄土之悲，与《红楼梦》里的女儿黄土之叹乃一脉文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元好问的《雁丘词》，使“汾水雁”名闻天下，自然曹雪芹不会放过这一文心意象，将宝黛爱情与《雁丘词》中双雁联系起来，表达一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红楼梦》第62回，在大观园红香圃内为宝玉等四人摆寿酒时，席上行酒令。办法是：“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书上的话，总共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林黛玉行令：“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叫得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林黛玉酒令句句不离孤独雁，“江天过雁、折足雁、宾雁”等等这一只北方南迁的大雁同样描写了一个流落受伤的汾水雁。

　　曹寅（曹雪芹祖父）诗集落款“千山曹寅”，“千山”存在录用自元好问《雁丘词》的因素，“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山西多山，“千山曹寅”就是说明自己是一只孤独的汾水雁。《红楼梦》塑造的柳湘莲文化素材来自贬谪湖南的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曹寅号雪樵，曹霑号雪芹，都寄托了独钓寒江雪的寂寥之情。曹寅《题画四首》曰“锦石幽花一院深，日长无事罢弹琴。应谁说似千山里，门外跫跫有足音”。曹寅此话是根据想象中的大观园景点创作的，那么诗歌里的“千山里”就是贾府所在的大观园，也是曹寅的真正故乡。

　　曹寅自视其家为一单孤雁，隐含遗民心态。《闻雁》“群飞日日谢江湖，过眼风花迹也无。十万楼台三市静，月明端坐两狂夫”。杜甫曾经自称狂夫，曹寅爱杜甫诗故也自称，两狂夫应该是月亮与曹寅。曹寅听到雁鸣后，静静地坐在月色里失眠了，雁在曹寅心中是灵魂之影，他是一只孤雁。他还曰“残年北去南来雁，过日东流西上鱼”他是一只生活在“残年过日”里的汾水雁。“离群常识飘零雁，在世已看早晚鸦”，一只飘零之雁厌倦了俗世的腐败。中秋节怀念弟弟《月夜抒怀》曰“一雁离群早，三年触痛深，荆花吹片片，咫尺故园心”，孤独的断鸿，中秋节便思念故园，故园如荆花片片心碎如麻。《见雁怀马伯和》曰：“忍看霜后雁，日日向南飞。”马伯和是抗清遗民，秋天北雁南迁就像明亡后朱氏子孙和明遗民纷纷南逃一般，让曹寅不忍直视。曹寅在扬州怀乡“八月真州无过雁，殷勤频感北来人”故乡就是北方来雁。曹寅孤独的“断鸿”，饱经沧桑的“衔芦”雁，九死一生的“十日归鸿”，连织造署西园柳都要雁字排列，因为“八月乡关多过雁”雁即故乡。《梦春曲》鸿雁归矣可奈何，《人日和子猷》雁字初归人日晴，《次些山韵》十日归鸿迷建业，万行疏柳梦长安，归鸿给了曹寅多少安慰！汾阳城北有石雁山，明清时期汾州城头铸造着一对铁双雁，俗曰“铁雁镇石雁，清官辈辈传”，汾州南雀鼠谷有雁回亭，汾河北上有雁门关，曹寅笔下的故乡西河柳汾水雁千山雪，与山西是多么的吻合啊。

　　尤侗、余怀都是曹寅好朋友，尤侗在余怀生日宴会上写了《满江红》一词，有句曰“满目凄凉汾水雁，半头霜雪燕台马。问何如变姓隐吴门，吹箫者。”这里“变姓隐吴门”利用了伍子胥南逃要饭的典故，是将自己朋友比喻为伍子胥了，指谁？肯定不是说余怀，因为余怀生在南京也一直生活在南京从来没有改姓。这位改了姓隐居在吴门的人，身份是“半头霜雪燕台马”，即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燕京才子，这位改姓者不正是他们共同的好友曹寅吗？说明尤侗这位密友知道曹寅身世之谜。这位改姓者的前身是一位遭受过凄凉的“汾水雁”，不正是明末逃难的汾水朱氏？汾水雁意境象征了一个秘密：曹寅父亲曹玺是曹振彦的养子，来自山西汾水流域朱氏明藩。《红楼梦》第70回，众姑娘们放风筝，薛宝钗的风筝是七只大雁，许多人认为不好理解。结合汾水雁的意境，笔者认为“七雁齐飞”象征着明代晋王七个儿子分封为王。根据红学家推定贾宝玉是七雁之一，永和王排名老六。

朱彝尊孙，朱稻孙与曹寅同游西湖，《呈荔轩先生》诗有句曰“堤岸三千柳，茶烹六一泉。追随闻妙论，尽日恣洄汾”,汾水雁《红楼梦》里寄情之物，或许藏着解谜之钥！

吕世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