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吕洞宾坐像：金容冉冉，玉颜穆穆

文物档案

主角：汉白玉吕洞宾坐像及童子

体态：吕像坐式，高1.32米、宽0.57米；童子像立式，高1.03米，宽0.35米

出生时间：元代

出生地：山西省永乐宫西北九峰山纯阳上宫

藏宝地：山西省永乐宫壁画艺术博物馆

1252年，位于山西省芮城县的九峰山上，一座道教名宫纯阳上宫揭开建筑序幕，距离著名的永乐宫营造开始仅仅过了5年时间。1270年，有关文献记载，在忽必烈宠臣脱脱（非《宋史》编者）的奉旨监工下，纯阳上宫竣工。这片与永乐宫处于一条中轴线上的建筑群落无比宏伟壮观，其间更有多处道观分布点缀，有如一条星河。六百余年后，侵华日军将这里一把火烧光，只留下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幸存的文物除了以汉白玉《吕仙翁百字碑》为代表的几通元明碑刻之外，便是这三尊——吕洞宾及两道童汉白玉雕像。

提及永乐宫，首先想到的是壁画，然后是建筑和园林。不过，这三尊世人很少注意的汉白玉雕像却在另一个艺术领域显示出罕见的艺术成就。元祚苦短，而且到了这一代，以宣扬宗教意义为主旨的雕塑艺术呈现出衰退趋势。从现存的元代造像遗存来看，即使是水准很高的作品，亦以藏化密宗喇嘛教内容为主，且材质多样，含有金属铸造、泥塑、木石雕刻以及寺塔浮雕等。低于喇嘛教的道教固然也受皇室尊崇，兴建了大量宫观，自然也少不了造像。然而留存到今天的元代道教雕塑并不多，且主要以泥塑存世，例如刘銮所造山西晋城玉皇庙的二十八星宿像。从这个角度讲，现藏于永乐宫的这三尊汉白玉雕像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

汉白玉即色泽纯白的大理石，尤其在元代及以后，多用于皇家建筑（包括陵墓）、寺观建筑和艺术雕刻。汉白玉的产量只占大理石的三分之一左右，因而十分珍贵。位于山西南部的纯阳上宫能够有这样三尊雕刻作品，应该与监工脱脱有关。元代至清代，皇家采用汉白玉主要出自今天河北曲阳一带，京城周边也有矿脉发现。现代资料表明，汉白玉矿在全国各省均有分布，但没有证据证明这三尊雕像所用汉白玉来自山西。审视作品，吕洞宾坐像及左右二道童立像雕琢精美，线条流畅，圆润简洁，非常浑然大气，非普通工匠所能及。所以很有可能是在京城雕作完成，再运到山西安置。

对吕洞宾的信仰在宋代即颇为流行，宋徽宗曾经敕封吕洞宾为“妙通真人”。到了元代，全真教被皇家承认，元世祖敕封吕洞宾为“纯阳演正警化真君”，后来元武宗再敕封吕洞宾为“玉（纯）阳演正警化孚佑帝君”，直接给予“帝君”的地位。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用汉白玉为吕洞宾造像无疑是一个很高的规格。正是有元代皇室的支持，专门祭祀吕洞宾的大纯阳万寿宮（即永乐宫）和列奉吕洞宾的纯阳上宫依次建成，将吕洞宾信仰推向极致。

宋人心目中的吕洞宾是一位隐逸的世外高人，剑术出神入化，并可以长生不死。北宋张齐贤所著《洛阳缙绅旧闻记·卷三》称，“时人皆知吕洞宾为神仙”。元代奉吕洞宾为全真五祖之一，将其引入道教的奉神体系以及民间的八仙信仰中。

学界普遍认同吕洞宾生于唐贞元十四年的说法。明代《万历续道藏》所收《吕祖志》、清代刻本《吕祖全书》里，均采用了“贞元十四年”的前人记录。吕洞宾的名字在文献中有各种记载，常见者为“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子”，“又字希圣”。由于相关典籍和传说里，吕洞宾喜欢化名出现在世人前，所以他的名字有很多。元代赵道一《历世真仙体道通鉴》里讲，吕洞宾本名原为吕绍先，当他拜师钟离权后，钟离权给他改名为岩、字洞宾。元代兴建的纯阳上宫中有纯阳殿，里面供奉两位仙人，便是吕洞宾和钟离权。而在永乐宫壁画上，也留下了钟离权与吕洞宾坐而论道的生动形象。

自吕洞宾崇拜伊始，关于他是哪里人的争论便未停休，有出生于函谷关西的说法，有世传为山东东平人的说法。随着元代在山西永乐镇建起大纯阳万寿宫，在九峰山建起纯阳上宫，山西永乐镇是吕洞宾故里逐渐成为现实。史载，吕洞宾修行于九峰山，为中条山脉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元人张诚明在一首《留题九峰纯阳上宫诗》中写道：“永乐镇边生吕祖，招贤村里长纯阳”，具体到村。明代编纂的道教经籍总集《道藏》里如是描述吕洞宾的生平：“生于唐末（唐德宗贞元年间），山西芮城永乐镇人。主要生活年代为五代宋初，与陈抟等传奇人物交好，以内丹为修仙路径，兼摄禅宗，幼习儒业，长好性宗，修天爵而弃人爵，鄙顽空而悟真空。天爵止于人事，真空不离因缘。”其中明确，吕洞宾就是山西芮城永乐镇人。

赵道一的《历代真仙体道通鉴》里细致描述了吕洞宾的相貌以及服饰，“龙姿凤目，鬓发疏秀，金水之相”“顶华阳巾，衣逍遥服。貌似张良，又似太史公之状”“身长五尺二寸，面黄白，鼻耸直，左眼下有一痣”“常著白襕衫，系皂绦，变化不可度”等等。《有像列仙全传·卷六》又是一种描述：“身长八尺二寸，喜顶华阳巾，衣黄襕衫，系大皂绦。”身高的不同记录或许正为了表示吕洞宾的幻化无常，而“白襕衫”“黄襕衫”则涵盖了吕洞宾的常用道衣。今天能够看到的吕洞宾图像，以永乐宫壁画为例，服饰为缀以黑边的白色道衣，腰系垂绦，宽袍大袖。明代《全真宗祖图》里的吕洞宾又是身着黄色道衣，头巾和腰带上饰以云纹或花纹的样子。

华阳巾，最早为文人、隐士使用，进入明代后，吕洞宾的世俗崇拜一时为盛，华阳巾遂更名为“纯阳巾”，成为以吕洞宾为代表的民间神仙专属服饰，亦成为一个标志性的图像样式。现在回视这三尊汉白玉像，主尊吕洞宾身着左衽道袍，芒履，头戴纯阳巾，袖手端坐，形神俊逸，气度不凡，完美地融合了隐逸神仙和全真祖师双重形象。

芮城永乐宫是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一组元代道观，与大都天长观（北京白云观）、终南山重阳宫并列为元代全真派三大祖庭。汉白玉吕洞宾坐像及童子像便收藏在这里，连同那些精美的壁画，共同讲述着一个隐逸士大夫向全真教祖师的神奇转变。

唐晋